梅九說：＂那你為什麽也心情不好。＂

兩人都不說話了，沈默了一下，梅九說：＂十月姐，你相信小白菜嗎？＂

十月說：＂嗯。＂

梅九側頭看她，說：＂你這樣回答，水分不少啊。＂

十月說：＂我是擔心，以後她會變。＂

梅九嘆氣道：＂我雖然年紀小，可我常聽莫桑說，當你莫名其妙開始擔心那個人會變，那就肯定會變了的。＂

十月道：＂這都是沒根據的，有的人天生缺乏安全感，總是擔心這個會變那個會變。＂

梅九說：＂可你和我，阿恒他們，都不是缺乏安全感的人。＂頓了一下，見十月沒有回答的打算，梅九又說：＂之前我就開始懷疑小白菜，其實......還跟蹤過她一段時間。＂

十月擡眼看著梅九。

梅九也回視她，之前他很怕被十月責罵，可現在不一樣，他也感覺到，十月也開始猶豫了，就像當初的自己。梅九說：＂我是瞞著你跟蹤的，也調查過，似乎有可疑，又似乎沒可疑。後來發生了很多事，就沒再去跟蹤了。＂

十月嘆息道：＂小白菜剛剛死裏逃生，我們卻在一邊討論不信任她，真心寒。＂

梅九突然說：＂十月姐，有一天，你會對我有所猶豫嗎？＂

十月嘴角浮出一絲淡笑，說：＂傻孩子。＂

梅九轉回頭看向遠方，心中似乎有了答案。倘若自己一直不變，十月姐又怎麽會不信任他？他行的正站得直，不怕懷疑。不知道為何，梅九就是相信十月不會懷疑他。

十月說：＂也不知道小白菜這會怎麽樣了。＂

梅九看著夜空，喃喃道：＂見沈一磊，她不會有什麽事情的......＂

******

沈一磊的新公寓。

小白菜睜著眼睛看著地面，毫無睡意，眼皮有點腫。

突然，沈一磊房間的門開了。

小白菜擡頭看過去。

沈一磊疲倦地看著小白菜，緩緩走過來，在她對面站定，坐了下來。

良久，沈一磊說：＂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？＂

小白菜說：＂因為我是警方的線人。＂

沈一磊倒吸一口氣，在房間裏的時候，他就想了很多，想過很多種可能性，卻沒有想過這個。現在小白菜這樣一說，沈一磊腦子似乎一下子清明了，他爸之前和毒販有關聯，那，小白菜是線人，那她是......

小白菜見沈一磊已經猜到幾分，說：＂沒錯，我是利用你，接近沈強。＂

沈一磊又不相信了，說：＂你如果是警方的人，警方是不會允許你利用色相去做事的。＂

小白菜說：＂準確說，我是主動向十月姐請命，我是十月姐的人，並不是直接是警方的線人。＂

沈一磊說：＂果然，十月就是警方的人吧。＂

小白菜說：＂十月姐本來就是警方的人。＂

沈一磊這才恍然大悟，對啊，很多人都知道十月是警方的人了，是他和小白菜在一起之後，都忘記了十月的身份了。沈一磊不覺冷然慘笑。原來，是他一直當局者迷，愛上小白菜，連帶著思維也愛屋及烏了。只是，警方是正義的一方嗎，所以他一直沒有危機感。

沈一磊理了理頭緒，又說：＂即使是十月，她又不會允許你用色相找線報的。＂在沈一磊的心底，他是祈禱，希望，卑微地希望，小白菜是愛他的。

當一個人愛上一個人，總是找無數理由去繼續糊塗，不想清醒。

小白菜深知其感受，之前她愛上小毅，就是這樣慰藉自己繼續沈迷的。可是，那是痛苦的。小白菜說：＂十月姐是非常反對的，是我執意，私自這麽做的，十月姐阻止不了。＂

沈一磊心中那點可憐的希望都被撲滅了，他心中麻痛，喘不過氣來。

小白菜看著他，心裏同樣難受，她不說話，她想，沈一磊需要時間去調和自己。從她失蹤，沈一磊掉了魂魄一般，到她出現在他跟前，再到她狠心說分手，再到她曾經肚子裏的孩子是沈強的，再到線人，再到利用。一串串的打擊，不是一般能人承受得了。

也許，慢慢說，會讓人不那麽難受。可小白菜想，既然都已經痛到地獄了，那就不要停下來吧!

要是以前，小白菜是真不知道，自己這樣做，是純粹為了長痛不如短痛。而現在，小白菜心裏清楚，她這樣讓沈一磊雪上加霜，是因為，她想讓沈一磊對沈強的憎恨去到頂峰！讓沈一磊對沈強不會手軟！

沈一磊緩了好久，已經在絕望和麻木的邊緣，似乎，沒有什麽更壞的事情能再讓他有波動。他問：＂你調查我爸的，是什麽？＂

348大義滅親？

小白菜等著的，就是沈一磊這個問題。她說：＂我想找到沈強洗黑錢的證據。＂

沈一磊楞了一下，他爸，居然還洗黑錢了？

這個事情，本來是不能說出去了，如果被沈強知道警方已經懷疑他洗黑錢，那他的防備心就會更加大。可現在，小白菜明白，她要讓沈一磊對沈強的憎恨達到最高峰，大義滅親。沈一磊會不會心軟，會不會有著正義的心，小白菜很清楚。憑著沈一磊對自己的癡心，小白菜相信，沈一磊能大義滅親。

小白菜說：＂我的孩子，是你爸一手摧毀的，我不會放過他，我會找證據把他送進牢裏。＂

沈一磊若有所思。

小白菜突然慘笑地看著沈一磊，說：＂在你爸發現我懷孕了的時候，他也知道我的胎兒極有可能是他的，他從沒有站在你的立場裏想過，他一直想我把孩子生出來，等我生出來之後，他就把我殺了。＂

沈一磊愕然地看著小白菜，不可置信。

小白菜說：＂你爸最可惜的是，把我綁架之後，發生了車禍，我胎兒保不住了，而他就把我扔在荒野，沒有一刻是想過救我。你愛你爸，我知道，可是，你爸不是個人，他是愛你的嗎？他若愛你，就不會想著讓我把孩子生出來，更不會想著殺了我。他從沒有真正為你想過，他想到的只是他自己的利益而已。＂

沈一磊眸中略過悲痛的神色。是啊，要是小白菜把孩子生下來，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和小白菜在一起，如果強行在一起，那可算是叫做亂倫，他怎麽去面對他爸和小白菜，還有小白菜生出來的那個自己該叫做弟弟妹妹的孩子？

小白菜看著沈一磊不說話，她知道沈一磊現在腦海中思緒翻騰。

沈一磊腦中飄浮著，他爸這麽多個孩子，他為什麽還想要一個嬰孩？為什麽？難道他就是一個不會滿足的人嗎？難道是因為對現在的孩子不滿意，想重新要一個嗎？他幾歲了？60多了！他還想幹什麽？

沈一磊的臉色慘白著。

小白菜的目光沒有離開過沈一磊的臉，她慘然道：＂我和你說這麽多，就是想讓你明白，我們，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。而我的餘生，都是要把沈強繩之以法！＂

沈一磊的目光從地面轉移到小白菜臉上，縱然他爸罪該萬死，可小白菜的恨意，幾近瘋狂，難道，還有更悲哀的事情？沈一磊心驚肉跳，問：＂是不是，還有什麽事情沒和我說？＂

小白菜喉嚨緊咽，嘶啞著聲音說：＂從此以後，我喪失了生育能力。＂說著，眼淚溢出眼眶，小白菜站起來，轉過身，飛快走出了門。這是小白菜最痛之處，她不願意提起，不願意相信。此刻的她，她的悲傷是真的真情流露。

沈一磊本能地站起身，想去追小白菜，可腳才邁出幾步便再也挪不開了。

此時的沈一磊渾身滾燙，渾身寒冷，冰火兩重天的感覺。他腦海中悲怒交織！為什麽，會是這樣的？

他怔怔地看著大門處，小白菜早已消失不見。

沈一磊心中清晰地在說：那個是他傾盡心裏去愛著的人，而現在，他所愛的這個人，被他爸爸害成了這樣！何其悲哀！

******

小白菜從公寓跑下來，一直走到公寓外面的花圃中，扶著樹大口透著氣，用力抽噎著。

透夠了氣，止住了哭泣，小白菜蹲坐在樹底下。

一個身影從旁邊的陰影中走過來，遞給了小白菜一塊紙巾。

小白菜擡眼看了下，接過紙巾，淡聲說：＂你來了。＂

莉莉的臉在月光下顯得很白，她說：＂一直跟著你呢。＂

小白菜擦幹眼淚，說：＂在哪落腳？＂

莉莉說：＂在沈強公司附近，我找了個房子，過去看看？＂

小白菜說：＂就那吧，今晚我到那休息一下，明天就把東西搬過去。＂

莉莉說：＂在十月身邊不是更好嗎？消息會第一時間傳到你耳邊。＂

小白菜說：＂無妨，和十月姐一起，就不能和你在一塊了，你一個人在恩市中心行走，總得有個照應才是。＂

莉莉淡淡一笑道：＂我亡命天涯多年，什麽大風大浪都經歷過，你倒是操上我的心了。＂

小白菜看著莉莉說：＂我記得，你救的我。＂

莉莉瞟了她一眼，說：＂你也救過我。來，走吧。＂

******

這所房子並不算是新穎，好就好在隱蔽性高，出入的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，覆雜，所以，百姓們都繞開這走。不僅能很好隱蔽，還四通八達，從房頂跳到另外一棟樓，從巷子傳到另外一個巷子，逃走很佳。

這也會經常被警察過來抓人，因為住的小偷啊搶劫啊之類的人不少，作案人不少都是住在這的。雖然這的住客都有案底前科，但都是一些小偷小摸，一些大奸人是不住在這的。也正好掩飾住警方的註意力。

小白菜跟著莉莉來到著，進了門，在窗戶邊上眺望，眉頭輕皺著。

莉莉笑道：＂別看了，這，不是給你住的。＂

小白菜回頭疑惑地看著莉莉，她剛進這就知道這裏不適合她住，因為她要搬出去，十月肯定是會問搬到哪去，她總不能告訴十月，她就住在這。

莉莉擡著下巴指了指前面兩條巷子裏的那棟新公寓，說：＂看見那沒？我在那給你找了個公寓，你就住在那邊吧。我呢，是個通緝犯，住在這才能更好隱身。而且我這離那邊的公寓進，操個近道幾分鐘就到了。有時候有什麽事情要商量，你也可以到這來找我。＂

小白菜說：＂嗯，我其實是想和你一起住的。＂

莉莉笑道：＂十月是什麽人，精明得很，要是和你一起住，哪天她到你那去，發現什麽痕跡就黃了。而且，即使十月不去，那個梅九也是鬼精靈一個，要是有事情跑你那，說不準他也能發現什麽痕跡。小心駛得萬年船。＂

小白菜眉頭皺了皺，走回到房子中心，找了張椅子坐下，看著莉莉問道：＂我怎麽覺得你似乎不僅是防著十月姐和梅九？＂

莉莉深沈一笑，說：＂你現在很敏銳啊。是的，我不僅是防著十月和梅九，我還防著莫桑，馮淩志和那個恒警官。＂

小白菜挑眉：＂此話怎講？＂

349勸說

莉莉高深莫測地看了小白菜一眼，說：＂目前，十月很相信你，可是，我不會排除警方那邊的人已經對你起疑了。你不是說你碰見蘭芳的時候，莫桑正在追著蘭芳看見你了嗎？莫桑是什麽人，他見過生死的渺小，防心很重，說不定他已經跟蹤著你。＂

小白菜皺眉道：＂莫桑還真是個棘手的人物，不過我也不怕他，我並沒有想著背叛十月姐，我就想著把沈強往死裏整。＂

莉莉沈默。

小白菜看她一眼，想起莉莉之前和沈強的事情，說：＂你對沈強，現在是什麽想法？＂

莉莉淡淡一笑，說：＂沒什麽想法，之前我確實覺得沈強情深義重，後來，就看開了，果然男人都不是個好東西。＂

小白菜沈吟一下，說：＂沈一磊倒是癡情種子。＂

莉莉說：＂那也是，我甚至還覺得，你就這樣跟著沈一磊也是不錯的，虧待不了你。＂

小白菜說：＂發生了沈強事件之後，我和沈一磊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。＂

莉莉說：＂你是打算利用沈一磊大義滅親？他會嗎？＂

小白菜說：＂希望會吧，現在就看沈一磊內心的鬥爭了，我總得一試，如果沈一磊肯幫我，會省去很多麻煩。＂

莉莉說：＂要是他不肯幫你，就會去提醒沈強，你會更加難做，你是認為，沈一磊肯定會幫你的吧？＂

小白菜點點頭。

莉莉不再說話。

******

沈一磊在公寓裏把自己關了兩天，不吃不喝，像個死人一樣。他確實在激烈掙紮著，一邊是小白菜的仇恨，一邊是親生父親。一個人要大義滅親，心裏煎熬的過程是非人殘忍。

正如小白菜所料，沈一磊心中是有一股正義之火的。之前提起沈強和毒販有關，沈一磊的態度便是反對排斥的。

沈一磊強撐著站起身，到洗浴間把胡子都刮掉，換上幹凈的衣服，出門去了。

在一家餐廳裏找好位置，點了餐，沈一磊慢條斯理地吃著東西。即使很餓，沈一磊心情還是在煎熬之中，食不知味。

不多久後，一個熟悉的身影來到沈一磊的餐桌前，是沈雲。

沈一磊擡眼看了下她，沒說話，繼續吃東西。

沈雲滿臉關切之意，自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，說：＂哥，你怎麽都不回家，大家找你找得很著急。＂

沈一磊吞下口中的飯菜，說：＂是爸叫你來的嗎？＂沈一磊可是清楚，沈強四處派人找自己，肯定是看到自己在這出現，知道他要是親自來找沈一磊，沈一磊是不會見他的，於是就叫了沈雲過來。

沈雲語重心長地說：＂哥，無論怎麽吵架，爸爸始終是爸爸。＂

沈一磊嘴角露出一抹冷笑，說：＂我們的爸爸，是個多麽薄情的人，你還不知道嗎？他要是有一點點的良知，有一點點的為子女著想，就不會三妻四妾，更不會不少異母兒女。＂

沈雲低著頭，停了一會，沈雲又說：＂這麽多年，你還沒習慣嗎？＂

沈一磊放下筷子，說：＂能習慣嗎？以前看著他一個又一個帶著陌生女人回來，告訴我們，這是你們的幾姨太。一個男人，濫情到他這種地步，我也是服了。後來，後來他還找上了女毒販，不僅如此，他還......＂說到這，沈一磊說不下去了。

沈雲問：＂女毒販？！＂驚訝地看著沈一磊，沈雲是從來不知道這回事。

沈一磊說：＂罷了，你單純，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。＂

沈雲對沈強的印象，除了一直在心底責怪沈強的濫情之外，並沒有想過，沈強會和毒販扯上關系，此刻，沈雲是震驚的。

沈一磊說：＂你以後也別說讓我原諒他的話，我鐵了心要和他斷絕父子關系。＂

沈雲沈默了很久，好不容易從震驚中恢覆過來，說：＂哥，即使這樣，你還是我哥，你還是爸的兒子，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。爸已經在我面前懺悔了，以後再也不會做一些讓我們傷心的事情的。＂

沈一磊嘲諷般說：＂能不開心的事情，他都已經做完了，他還能做什麽？！＂

＂哥，＂沈雲伸手握住沈一磊的手背，說：＂我不知道你和爸爸之間鬧了什麽事情，我只是希望，你能給他一個懺悔的機會。我會回去好好問問他女毒販的事情的，我不會再讓他做那些事情。＂

沈一磊把手抽回來，說：＂那個女毒販早就沒有聯系的，可是，你不是不清楚，你的父親，是見一個想得到一個的人，還想控制住兒女。他做事情，在兒女和他個人喜好中，永遠是先選擇他自己的喜好！別說了！你走吧！＂

沈雲心中煩悶，她知道她的這個哥哥，也是一個執拗的人......

沈雲坐著不走，沈一磊也不再趕她，卻也不和她說話，自顧自地吃著飯。

這時，又有兩個熟悉的身影來到了沈一磊身邊，正是沈群和二婆。沈雲像她們投去求救的目光，兩人看看沈一磊，也坐了下來。

沈一磊已經把菜都吃完了，揮手喊服務員結賬。

沈群攔住服務員，說：＂還不用，一會再叫你吧！＂

沈一磊說：＂去，把帳結了。＂

服務員看看這個，看看那個，一時拿不準主意。

沈一磊說：＂吃的是我，你不用看旁人的眼色，你要是不結賬，那我就走了。＂

服務員拿起單子往櫃臺跑去。

三個女人相互看了眼，沈群說：＂一磊，事情不用這樣的，一家人有什麽是說不開的？我以前那麽任性，我都聽你的勸了。＂

沈一磊想起了之前的沈群，那時，小白菜為了討好沈群，費盡心思，最後，沈群也認同了小白菜，大家都認同了小白菜。沈一磊和小白菜的感情，不容易......他本以為，就要能名正言順地和小白菜在一起了......

想至此，沈一磊的眼眶有點發熱。

三個女人以為說動了沈一磊，心中大喜，二婆忙說：＂你看，我們幾個女人一起過來找你，你不看在你爸的面子上，也看看我們的誠意啊，跟我們先回去吧！要是你不想和你爸說話，那就不要說就好了，總不能為了不理你爸，你連我們這幾個親人都不要了是吧？＂

沈一磊看了二婆一眼，他又想起了，雖然他不喜歡二婆，可二婆後來對小白菜多好啊......

沈群和沈雲拉了下沈一磊手臂上的衣服，說：＂哥，先回去吧。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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